“以拔尖创新人才等为代表的‘英才’资源是国家战略性资源，发展英才教育是提高国家核心竞争力的战略选择，而我国面临英才教育覆盖面小且中小学阶段英才教育发展严重不足的问题。”近日，在2023中关村“教育+科技”创新周活动中，国家督学、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褚宏启这样指出。
褚宏启建议，加强英才教育的顶层设计，注重因材施教，在学前教育和中小学阶段制定多样化的鉴别机制，运用多种组织形式和方式方法培育英才，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提供坚实的人才支撑。
国家督学，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褚宏启。活动主办方 供图
我国“英才教育”的起落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养质量，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什么是英才？就是我们讲的拔尖创新人才。”在上述活动中，褚宏启在作有关“中小学英才学生的选拔与培养”主题的分享时指出。
此前专门做过“英才教育”相关课题研究的褚宏启谈到，国外一些国家很重视英才儿童教育，我国因为种种原因，目前面临英才教育覆盖面小且中小学阶段英才教育发展严重不足的问题。
“我国从政府层面推进现代英才教育，始于1978年举办中科大少年班。”褚宏启说，到上世纪80年代，全国有13所大学办了少年班，还有约70所中小学办了“超常教育实验班”，为少年班输送生源。但后来由于人才培养中出现异化，引发了争议，大学的少年班越来越少，中小学的“超常班”也越来越少。褚宏启介绍，到1999年，社会上一度有人提出“及早废止少年班”。到2020年，全国只剩下2所大学还在办少年班、10所左右的中小学还在办“超常教育实验班”。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有人说，英才教育是把最好的教育提供给最聪明的人。这些人本来就很聪明了，再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教育，会导致不同学生之间的差别越来越大，会导致教育不公平。”褚宏启说。
对此，褚宏启解释道，最好的教育其实就是最适合的教育，并非说英才教育才是最好的教育。要正确理解教育公平的含义，教育公平分为三种即平等性公平、补偿性公平和差异性公平。差异性公平的本质是因材施教。英才教育实际也属于因材施教，并不违反教育规律、教育公平。
另一方面，褚宏启指出，英才学生的培养主要有两种模式：加速模式和充实模式。加速模式是学得快，包括早入学、跳级、早毕业、浓缩课程、课程先修等；充实模式是指在不改变就读年级的情况下，向英才学生提供常规课程之外的拓展课程。
“有关英才教育的主要争议在于加速模式的利与弊。”褚宏启谈到，有些人认为，加速模式下，学得快但可能导致学得不好，出现偏科、学得不扎实等问题，且在加速教育过程中受教育者可能存在非智力因素发展相对滞后等情况。
值得关注的是，近年来，英才教育又有“回暖”趋势。
数学家、清华大学丘成桐数学科学中心主任丘成桐认为，应该重视基础科学、从娃娃抓起，在本土培养出一流学者。
也正因此，清华2018年新增设“丘成桐数学英才班”，2021年发布清华“丘成桐数学科学领军人才培养计划”，招收有天赋的中学生，非高中毕业班的学生也可参加报名选拔。
北大也从2018年开始开设“数学英才班”，招收有志于从事数学研究的普通高中二年级（现已扩增高中三年级）在校学生。2022年，北大还发布“物理学科卓越人才培养计划”，招收对物理学科怀有强烈兴趣，表现出突出的物理学潜质和特长，有志于从事物理科学研究的优秀中学生（主要招收初中三年级至高中三年级学生）。
英才教育的真相与误区
尽管现在仍有不少有关英才教育的争议，褚宏启认为，在当前“教育强国”背景下，英才教育势在必行。
他指出，要培养拔尖创新人才，首先要走出观念和认识的误区，要警惕教育公平、教育平等政策实施中存在的平均主义思想对英才教育的损害。同时，还要加强顶层设计，完善政策。现在我国的英才教育范围太小了，还需要国家层面更加重视，甚至建立英才教育的专责机构。与之同时，还需要制定多样性的英才儿童甄别标准，进行系统筛查。
什么样的儿童属于英才儿童？褚宏启表示，当前，“英才儿童”概念已由相对单一，走向越来越全面：由强调先天，到强调先天与后天相互作用；由强调单一能力到强调多元能力。
“单一能力是指智商，以前的观点认为智商高就是神童。现在看重多元智能，范围更宽了，除了看一般能力，还看特殊能力；除了特殊能力，还要看创新能力。”褚宏启说，此外，“英才”判断还由强调智力因素到强调非智力因素。所以进行人才选拔鉴别时要考虑多重因素，不能只考虑某一个。
他还指出，人才筛查不能一考定终身，也不能只是测验一个方面，而应多元化、动态化。动态化是指时间拉长，由单次测试变成多次测试，包括筛查、初试、复试、录取、再查。
褚宏启还指出，英才学生可能会有一些共性特点，比如：学习速度更快、更深入、更复杂；能立即发现和解决问题，并乐于马上采取行动；具有驾驭抽象概念的能力，并能迅速建立起事物之间的联系。但需要注意的是，“英才儿童”可能有很多优点，也会有很多毛病；会有很多积极行为，也会有很多消极行为。
他分享了国外研究中多个有关英才儿童的认识误区。比如，一个认识误区是，英才学生在无人指导、无人教育的情况下，也能实现预期的目标。真相则是，如果没有他人的教导和支持，英才学生可能会失去学习的动力，也可能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学习潜能。
另一个认识误区是，英才学生容易讨老师喜欢，并且老师教起来会很轻松。真相是，为使英才学生保持高水平的学业成就，教师必须对课程进行适当的调整，否则很容易引发他们的问题行为。
褚宏启强调，英才教育并不神秘，它只是因材施教的一种形式，而因材施教也是教育的基本要求。
英才如何培养？
“识别的目的只是为因材施教，不是为了贴一个标签单独编班。单独编班的模式是有害的，英才教育的实施正道是随班就读。”在谈到英才培养模式时，褚宏启说道。
“我刚已经提到，培养英才的模式一是加速模式，二是充实模式。”褚宏启表示，其中，加速模式有些明显的弊端，社会争议比较大。他建议，我国英才教育采取混合的模式，以充实模式为主、加速模式为辅。
他介绍，充实模式是在不改变英才学生的就读年级的情况下，提供拓展课程和更有深度的课程。它的特点不是学得更快，而是学得更宽更深，也有利于儿童的情感和社会性的发展。
充实模式有几种教育形式：一是课堂内的分层教学。二是校内外抽离项目，即：在常态班中学习，但在常态班不能满足学习需要时可以抽离出来，离开常态化班级参加一定频次的校内或校外提供的学习培训，常规班和抽离班是结合的。三是独立开展研究，像北京市的“翱翔计划”（该计划采取中学与大学联合培养的方式）一样，学生在科学家指导下进行学习。四是通过参加各类学术夏令营或者是冬令营获得充实教育。
褚宏启的构想是，在中小学阶段，可以识别潜在英才，但主要采用潜在英才在常规班随班就读的充实教育模式。同时，可以适当采用提前入学、跳级、课程先修等缓和的加速教育模式作为辅助方式，但不提倡过度提前入学、过多跳级等做法。
“‘随班就读’方式，这是一种比较经济的、可以大面积开展英才教育的模式选择。”褚宏启说。
在大学阶段，可以采用相对激进的加速教育模式进行英才培养，即举办“英才班”；但也要与充实教育模式结合进行。
此外，他认为，对现有的各类“英才班”可以适当保留，以便作教学实验和比较研究，但不宜“过快加速”、过多缩短学习年限。
为加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褚宏启还建议，健全英才教育的支持系统，包括师资、班额、研究等方面。
“英才学生的培养，需要专业化的教师队伍，这支队伍要了解英才学生心理特点与心理需求，能够做到长善救失。每个班级里都有英才学生的话，班级内部要因材施教或分层教学，班额就不能过大。OECD发达国家小学一个班不超过21人，初中不超过23人，我们的班额是他们的一倍以上，不利于英才学生的成长。”褚宏启表示，同时还要加强英才教育研究，“我国在英才教育研究方面比较弱，而在国外英才教育是一个成熟的学科”。
